南画十六观怎么样
的有关信息介绍如下:宋元以来的中国文人画是世界艺术史上的独特现象,它并不像西方那样,与普通画家共用着同一种绘画技法系统,而是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绘画语言。文人画不但在画面意境,而且在图式、技巧上,都独出机杼。 中国画史上文人画家与职业画家的这一区别,有一个风行数百年的固定提法,即“南北分宗”。根据董其昌“南北宗说”的划分,北宗是行家画,代表为李思训父子的青绿着色山水, 北画讲求写生与写实,以造型为中心;南宗代称王维首倡的墨色文人画,南画则笔墨写意重于造型。在提出此理论的董其昌看来,南宗画“宇宙在乎手者,眼前无非生机”。 “高蹈绝伦”的南画,却在唯西方是瞻的清末以降,因重写意轻造型,与西方绘画不类,而被贬低为“在造型上无能”。20世纪30年代,徐悲鸿甚至严厉地说:“吾尤恨董(南北宗论说)断送中国画二百余年,罪大恶极。” 《南画十六观》并没有提到中国文人画在20世纪的这一段心酸遭遇,但它也一定认为,文人画的无可奈何花落去对中国画而言,付出了笔墨写意之美,以及与落实其中的极为可贵的精神世界一并衰落的代价。此种景象,真可谓“抛却自家无尽藏,沿门持钵效贫儿”(王阳明语)。 北大哲学系朱良志教授沉潜多年写成的这部大作品《南画十六观》,正是为了寻回中国文人画艺术这一“吾家无尽藏”,去解读南画的艺术性,乃至背后所展现的那个精神世界,也即“真性”。书中所取径的解读方式,也颇似一种艺术式的体悟写作,而非跟随西方传来的一套学术写作体系亦步亦趋。所谓“十六观”,和佛教《观无量寿经》中的十六观之门有因袭近似之处,也即采取一种颇为中国式的取径方式,分别观看十六位元明清文人画家,从他们各自的艺术风格于南画的精神世界有所全景透视。 西方学界对于中国艺术史有一个著名观点,认为中国画在唐代以前是形式准备阶段,唐至两宋是再现阶段,元之后是表现阶段。这种观点来自西方思想框架,也许适用于解读西方艺术品,但中国文人画背后所折射的是与西方迥异的对天地万物的感受方式,它的最高境界是即真即幻、心物不二的一种体悟。如临济宗黄蘖希运所言,佛不说,让世界说,满目青山,都在自在说。它们不是在说着抽象的道理,而是让世界本身自在显现,不依附于概念。显现是“山是山、水是水”的自在彰显,是生命自身的彰显。 佛家有所谓的三界:欲界、色界和无色界。摒弃青绿山水而崇尚无色的水墨绘画,正是由色界向无色界寻求解脱的一种形式、心中廓然无一物,真实的生命直与宇宙自然真纯的元气淋漓混融,平淡到极处,才有宇宙万象的涌动。这便是现代人看来玄之又玄的“天人合一”美学境界。 书中所讲述的十六位文人画家风格各异,但在审美上都贯彻此一艺术风格,不但文人绘画如此,从唐代的司空图,到宋代的严羽,再到明代的徐渭、胡应麟,从看重“韵外之致”,“味外之旨”,到追求“羚羊挂角无迹可寻”的诗境、书境,皆与南宗画的艺术境界一脉相承。因此作者在前言中感叹“中国传统顶尖大师的文人画,有一种无法以语言表现的纯粹的美。在这个世界上,或许只有宁静高贵的希腊雕塑、深沉阔大的欧洲古典音乐能与之相比”。 在作者看来,文人画有着对艺术的超越。中国哲学强调人生如寄,世界是人短暂的栖所,人只是这世界的过客。在中国的文人画家笔下,绘画就是生命感的体现,是对当下即永恒的追求。 他们的艺术创作都不能单纯看做艺术,只是涉事(八大山人语)。 黄公望雄浑华滋,吴镇渔父图无处归,倪瓒幽绝萧索,不爱不嗔。沈周平和温情,文徵明清浅如许,陈道复醉眼朦胧,即幻即真,徐渭墨色淋漓,董其昌“宇宙在乎我手,眼前无非生机”。陈洪绶高古幽眇,八大山人涉事涉尘,冥冥漠漠,吴历枯老平淡,石涛之躁与丑,龚贤之荒原,恽寿平之乱,金农朴古奇逸…… 他们的艺术作品,是对艺术界限的超越,也是对生命畛域的超越,讲述的是艺术家心中莲花不落的故事。用朱良志教授后记中的话来说,“这些文人画家面对纷扰人世,借一种莲花不落的智慧,来照亮生命的本相;依一种不生不灭的精神,来安顿萧聊寂寞的人生”。 ——这,也就是书中一再追索的南画之“真性”吧。